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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鹤岚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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姽婳(1-25)

第 1 章 车祸
  江浅放在桌上的手机响时,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上的项目文件。
 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“老妈”,他才连忙接通电话。
  “喂,妈。”
  “还没呢,还在公司里,最近大半个月公司一直加班,怎么了?”
  “跟公司请一星期假?这……恐怕不行,公司最近实在太忙……”
  “哦,好,我在公司的三楼,出电梯就能看见我,好……”
  江浅挂断了电话,满脑子却是大堆疑问。
  他母亲费晴在警局上班,记事起,她公务便繁忙到连他这唯一儿子的学业生活都几乎没时间照顾,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他公司?
  而且在电话里他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,费晴要他先跟公司请假一个星期,又没说明原因是什么。
  “江浅,上个月六号项目的报表你还有留档吗,我的文件好像给我弄丢了。”
  同事余宝忽然凑到他身旁,额头满是汗,是急的。
  “你没有备份吗,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江浅皱眉,“下次小心点,这六号项目的报表最终负责人可是你。”
  “太感谢了,明天请你吃饭。”余宝重重地一拍江浅肩膀,高兴地说道。
  “你说的,到时候重重宰你,可别反悔。”
  “宰,尽管宰。”
  应届生的江浅选择这家公司后,发现同一组里有四名同事都是江城大学毕业的同窗,包括眼前的余宝,虽然大家认识不过几个月,但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。
  余宝身宽体胖,人又没有心机,跟江浅走得最近,关系挺不错。
  江浅很快就把刚才的电话抛到了脑后。
  他手头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做完,不把这些事都完成,别说请假,通宵都得加班,睡都别想睡。
  刘屠夫刚刚还怒气冲冲地出来,指着他们小组每个人的鼻子,臭骂了他们整整半个钟头,才回他的办公室。
  他是所有人的顶头上司,请假绝对绕不过他,这个时候,江浅也不愿去触碰他的霉头。
  刘屠夫全名叫刘德贵,一个四十多岁离异的老男人,顶着一颗大光头,性格无比暴躁,看上去凶神恶煞就像古时代的屠夫,动不动就对着底下的人狗血淋头般的辱骂。
  几乎每一个像江浅一样刚进公司的新员工,全都遭受过他的臭骂。偏偏他又深受公司高层信任,在他的手底下工作,真是一种受罪。
  念头刚起,江浅耳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咆哮。
  “六号项目的报表是谁负责的,马上给我滚出来。”
  江浅身旁的余宝周身一个激灵,吞吞吐吐地起身说:“是我,经理。”
  “是你?你他妈的吃屎的吗,报表里这么大的数目都能搞错?”
  刘屠夫噼里啪啦地对着身材肥硕的余宝就是一阵狂批,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像机关枪一样地从他嘴里抖射出来。
  几个胆小的女同事听得脸色都白了。
  刘屠夫把手中一大堆文件重重地摔在余宝的头上,冲他吼道:“报表全部给我重做,天亮之前没有做完,明天就给我滚蛋!”
  余宝苦着脸,蹲到地上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,嘴里小声地嘟囔着,“你说滚蛋就滚蛋啊,老子偏就不滚,你能怎么着……”
  “看什么看!”
  刘屠夫一声发吼,整个小组十多名同事纷纷收回目光,私底下则不免对刘屠夫感到不爽。
  余宝收拾好文件,超过两百斤的身躯一屁股坐在椅上,喘着粗气,低声地对江浅嘟囔:“这姓刘的,最会压迫剥削我们这些刚踏入社会的嫩头青,哪天要是真惹恼了大爷我,我一屁股……”
  噔,噔,噔。
 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,从电梯的方向传来。
  余宝的话还没说完,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也蹦不出来。
  江浅看到他那张肥胖的圆脸,忽然之间涨得通红,嘴巴张得大大,眼珠子更是瞪得圆圆,呆呆地望向前面。
  一男一女,从办公区前方的电梯处向这边走来。
  那男的看上去二十六七岁,留着平头,长相普通,身穿着蓝色的警服。
  走在前头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,浅灰色的西装套裙跟白色的衬衫,将她腰身美妙的线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。修长的双腿踩着黑色的高跟鞋,腿上裹着肉色的薄丝袜,头发盘旋着,看上去气质高雅,极为漂亮。
  女人气质优雅,目光却十分凌厉,视线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时,至少逗留一二秒钟。很多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,纷纷移开视线。
  女人踩着高跟鞋,一路行来雷厉风行,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。
  不止是余宝看呆了眼,江浅周边那些男同事,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跟余宝相去不远,充满了惊艳。
  办公区的那几个年轻的小姑娘,更是看得眼冒星星,对这仅是第一次见面的气质女人露出崇拜的眼神。
  准备回办公室的刘屠夫,也惊异于眼前女人那惊人的美,一时间愣在原地。
  “真……真漂亮。”余宝终于回过神来,他涨红着脸,“我……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……有气质的美女。”
  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,“啊,江浅……她,她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……你看到了吗?”
  江浅有些无奈地起身:“妈。”
  余宝忽然停了下来,张了张嘴,像是变成了哑巴似的。
  周围更是一阵寂静,江浅能感觉到,各种各样的惊讶目光直射他的后背。
  费晴扫了一眼儿子所在的办公区,说道:“你上司在哪,叫他出来。”
  “这是我们刘经理。”江浅朝她身后一指。
  费晴凌厉的目光落在刘德贵身上。
  “这,这位女士,您有何贵干?”刘德贵回过神,有些谨慎地询问道。
  他脾气虽火爆,但不是蠢人。
  眼前的女人不论是穿着打扮,还是自身流露的气质,都显示着她的身份并不一般。特别是那个穿着警服的精悍年轻人一脸恭敬地站在她身后,更加深他的猜测。
  费晴淡淡地说:“我来接我儿子,顺便给他请一周假。”
  她的声音低沉婉约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。
  “您儿子,哦,江浅是吧,好的好的,没问题,江浅的工作我另外安排给他的同事就行了。”
 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刘德贵,此刻站在江浅妈妈的面前不仅完全没了脾气,且像矮了一头,忙不迭地答应,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吐出来。
  “走吧。”费晴淡淡地吩咐了一句。
  江浅跟呆若木鸡的余宝以及一帮同事打了声招呼,便收拾东西跟上。
 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公司楼下的门前。
  费晴这么快就到他的公司,江浅倒也没有想太多,他跟着妈妈坐进车子,随口问道。
  “妈,究竟是什么事?”
  费晴沉默了一下,没有回答,只是朝着驾驶座上的下属吩咐了一声:“小何,到市中心医院去。”
  “好的,费主任。”
  车子随即启动,开进大路。
  “妈,我们到市中心医院做什么?”江浅心中疑惑,不由皱起眉。
 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,素来雷厉风行的老妈,眉眼之间竟然罕见地出现一丝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倦色。
  只听到她顿了一顿,这才说了一句:“你爸出了车祸,被人送到了市中心医院重症室。”
  江浅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,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。
  耳边只剩下自己微微在颤抖的声音。
  “怎么会这样,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  “傍晚。”
  “那,那爸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?”
  “放心吧。”
  看见儿子面上的担忧,费晴却是冷冷一笑:“他死不了的,他这种人,怎么舍得死。”
  江浅知道,他这已经跟他爸爸分居快两年的妈妈,对丈夫的感情早就消失殆尽,只剩下深深的成见,叹了一口气,遂也不再说话。
  一路带着焦灼不安的情绪,车子驶到了市中心医院的停车场。
  下了车,江浅就急匆匆地赶往病间。
  一路寻到费晴跟他说的病房,一个穿着大白褂的中年医生,正站在病房外对两个护士在交待着什么。
  江浅连忙走上前去,焦急地问:“医生,你好,我叫江浅,是江文景的儿子,请问我爸他现在情况怎样了?”
  主治医生见病人的家属来了,便又吩咐身旁的护士几句,这才走了过来。
  “你父亲已经脱离危险,从重症室里转出来。”
  江浅还没来得及高兴,那医生又朝他泼了一盆冷水。
  “但是,伤者的头部遭到了不小的重创,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,他的心肺功能也受损,情况依然不是很乐观,具体的恢复情况还要继续观察。”
  费晴来到儿子身后,静静地听完医生交待的话后,一同进入病房。
  在病房里,江浅见到了浑身上下到处缠满了纱布,几乎看不全面目的老爸,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  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,可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老爸,却是两三个月前的事了。
  与上次见到他相比,男人依旧不修边幅,满脸的胡子渣,但明显比之前更瘦了一些。
  是啊,他一个人租房子住,一日三餐从来都是随便将就对付,除了江浅偶尔去看他时会亲自下厨弄点东西,父子俩小酣几杯外,其余时间他都是过得一日是一日,营养摄入能足才是怪事。
  江浅爸爸是一位画家。
  说画家其实是抬举他了,因为他虽然对画画十分痴迷,可他的绘画技巧,在这项讲求天赋的领域里,实在太过于平庸。
  数十年如一日的浸淫,他的技艺几乎没怎么提升过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。
  江浅爸爸这个人在他的妻子眼中,还过于自视清高,对所谓的名利财富不屑一顾,结果就是江浅当年出生,他连奶粉都买不起,这么多年来全靠妻子的工资养,而且从来不会反思自己。
  这也是费晴这些年来,对丈夫的成见与矛盾越来越深的主要原因。
  江浅一直不明白,她这貌美如花的老妈年轻时,怎么会主动倒追他这古怪的老爸,甚至不顾外公外婆的阻拦,毅然地嫁给他。
  当然,想明白想不明白,现在也都早已经不重要了,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。
  早在两年前,费晴就已经铁了心要跟他离婚。但不论是费晴好言相劝,还是火山爆发一样的争吵,男人就是死活不肯同意离婚。
  直到最终,费晴也没能如愿地跟他办理离婚手续。盛怒之下的费晴,自此就跟男人分居。
  男人倒也识趣,知道一家人所住的房子他根本没出过半分钱,在被妻子扫地出门之前,主动搬了出去,房子留给母子俩住,自己在外面找廉价房子租。
  当然,他应该更怕自己死赖脸皮留下来,会变成妻子搬出去住。
  每次江浅去男人住的地方看他,他总是假装着问东问西,却是拐着弯在问该怎么让妻子回心转意。
  但其实早在两人分居之前,费晴的身旁已经有了一个明面上说是追求者,实际上在江浅看来应该已经是她男朋友的男人,只是碍于没有离婚,他们的关系明面上一直没有公开罢了。
  男人显然一直被蒙在鼓里,不知道这些事,以至于身为儿子的江浅,根本不知如何开口。
  费晴的想法干脆利落,既然男人死活不肯离婚,那就分居,两年一到她一样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,到时候男人不肯离也得离。
  在江浅看来,费晴此意已决,男人死守一纸结婚证又有什么意义。
  费晴跟江文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。
  两年时间,这个曾经是她另一半的男人,早已经从她的生命中剥离了出去,是那么地陌生。
  江浅见她进入病房后,目睹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,神情复杂,甚至还罕见地有些许局促,知道她心情复杂,只得找些话来问。
  “爸究竟是怎么出事的?”
  费晴在江城警局上班,职务是重案组主任,统管整个重案组,可以说是级别极高,人脉又广,查出江文景车祸的事故原因自然不难。
  这场事故其实发生得很简单。
  就在傍晚十六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,江文景驾驶着他那辆上了年份的桑塔纳,沿着环城西路准备驶进河滨路,在路口准备拐弯的时候,像失控似的完全没有减速,跟一辆高速行驶的大巴发生了碰撞,车身在路上翻滚了数圈。
  那辆大巴的车身也被撞塌陷了一个大坑,所幸的是当时车上的乘客基本都在前几个站台下了车,车上刚好只剩一个司机,受了点外伤,但惊吓是少不了了。
  江浅听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:“怎么会这样,爸的车虽然老,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问题,怎么会突然间就失控了呢。”
  江文景那辆桑塔纳虽然是多年前在费晴的资助下淘的二手车,但一直视若珍宝,保养得非常好,各种零件也是非常注意检查更换。
  而且两三个月前,江浅去看江文景的时候,他还兴致勃勃地载着江浅到老城区吃了一顿烧烤摊,他开着车依旧是那么驾轻就熟,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失控跟人相撞。
  费晴沉着脸,冷冷地说:“他在报复我,所以他故意选了今天。”
  江浅愣了一下,“今天?今天是……六月二号,什么日子?”
  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不由得张了张嘴,满脸的震惊:“六月二号,妈,难道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  他明白过来了,难怪他老妈这一路一直是脸上阴云密布。
  因为两年前的今天,恰好正是两个人分居的时间。
  费晴必定是在此之前,最后一次跟江文景谈及离婚的事。
  但江文景心里依旧不想离婚,而且他连拖延都懒得去拖延,直接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回答,难怪费晴一直脸色铁青。
  江浅叹了一口气。
  父母的感情事他也没办法插手,现在出了这样的事,他只希望父亲能够没事。
  江文景刚动过手术,目前脱离了危险期,但还陷入昏迷之中,医院的护士不时进来检查。
  期间费晴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,江浅知道他公务繁忙,便对妈妈说道:“妈,你忙的话就先去吧,今晚我留在医院陪爸就行。”
  费晴沉默了一下,点了点头,最后恨铁不成钢地望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文景一眼,踩着高跟鞋离开了。
  江浅寻思着,出了这样的事,应该得跟他女朋友安简说一声,免得她下班有时跑到公司去找他,于是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条信息。

第 2 章 信息

  江浅在微信上简短地把事情告诉了女友,很快,他的手机就响起来。
  是安简打来的。
  江浅走到病房外,在长廊的椅子上接通了电话,手机那头传来了安简充满担忧的声音:“怎么会这样子,江叔叔他怎么会突然间出了车祸?”
  江浅简短地在电话里跟她解释了几句。
  安简随后问道:“那江叔叔现在人怎么样了?”
  “虽然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,但我爸他现在人还在昏迷之中,能不能醒得来还要看接下来的观察情况。”江浅心情沉重地说道。
  “那……江叔叔在市中心医院的哪个病房?”
  听到安简关切的语气,江浅心中一暖,告知了她病房号,简短聊了几句,就挂断了电话,回到病房。
  半个小时过后,病房外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急促的足音。
  敲门声响。
  江浅打开病房门,意外地看到女朋友安简出现在门外。
  江浅一脸惊讶:“安简,你怎么来啦?”
  他知道安简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加班,有时工作到十点才下班回公寓。
  安简穿着七分袖的雪纺短衫,白色的铅笔裤,踩着高跟鞋的纤长双腿没有穿袜子,露出的一小截脚踝与足背晶莹剔透,雪白无暇,淑女的气质显露无余。
  见到她精致的面容还化着淡淡的妆,江浅就知道她应该是下班后没回住所,就径直地赶往医院过来。
  “听到江叔叔出了这样的事,我自然要过来看看。”
  江浅心中一暖,带着她走进了病房。
  拉过两张椅子,跟安简一同坐在病床前,看着昏迷不醒的爸爸,他脸上有些黯然。
  “本来还打算等过阵子没那么忙了,带你去给爸见见的,想不到……”
  他能跟安简相恋,说起来,还跟江浅爸爸的鼓励离不开干系。
  安简长得非常漂亮,她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教授,出身书香门第,气质又出众,追求她的人非常多。
  江浅跟安简同窗三年,也暗恋了她三年。
  他虽然跟安简成了好朋友,但她美丽令江浅对她的爱意一直只能埋在心里,不敢表露。
  一直到两人步出社会,江浅依然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。
  直到罗东的出现。
  罗东不是江城本地人,他是安简的初中同学,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。
  与从小到大品学兼优的安简相反,罗东从小就是学校的负面典型,不爱学习不说,还经常与校外的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,抽烟喝酒,打架斗殴,是几乎所有学生眼中的坏小子。
  据说罗东的爸爸在他小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,被判了无期,妻子扔下孩子跑了,罗东是由他那眼睛半瞎的奶奶带大的。
  让人想不到的是,罗东初二那年辍学后,跟着一个远房的叔叔干建筑,短短的几年时间居然已经自己出来单干。
  而且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路子,他现在竟然还承包下了江城正在开发的一个颇有规模的商业楼盘,如今出入,一两百万的奔驰和宝马是轮流着开,几个小弟鞍前马后,意气风发。
  这些都是后来江浅才得知的。
  罗东一次无意中在路上偶遇安简,过后就打听到了她上班的广告公司,天天开着车到她公司楼下送花。
  在社会历练了这些年的罗东,已经不是安简当年印象中,那个喜欢打架欺负女生的坏小子了。
  他在安简的公司楼下等她,天天西装革履,头发也梳得锃光油亮,身上那股子痞意倒是给人模狗样地盖了过去,见到安简,他总是各种甜言蜜语。
  他的改变确实很大,随着逐渐的接触,安简几乎忘记了他以前是什么样子。
  一次晚上下班,江浅无意中在他家附近不远的一家法式西餐厅的楼下,看见罗东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,往上一望,就看见餐厅二楼的落地玻璃内,安简跟罗东面对面坐着在吃东西。
  罗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,坐在跟前的安简给他逗得花枝乱颤,他那张黝黑的脸上也咧嘴一笑,白色的牙齿在夜色中很是刺眼。
  安简跟罗东越走越近,江浅无比苦闷,破天荒地把心中的苦闷跟江浅爸倾诉。
  江浅爸爸豪气干云地鼓励他,是男子汉就应该全力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  那晚从烤摊回到家,江浅借着一丝酒意,终于鼓起勇气约安简出来。
  听到从江浅嘴中道出的表白,安简十分吃惊,她掩着嘴,脸色一片通红。
  她以为江浅约她出来,是像往日一样老朋友出来聚一聚,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要对自己表白。
  安简低着头回答他,说给她时间认真考虑。
  在江浅焦灼不安整整一个星期之后,安简答应成为他的女朋友。
  那天过后,罗东也仿佛知难而退,再也没有出现在安简公司的楼下。
  江浅兴奋地把这消息告诉江浅爸爸,还把他们两人手牵手的合照发给了他。
  江浅爸爸在微信上大赞安简漂亮,要江浅有空带她过去见一见,江浅满口答应,但由于事后两个人一直忙于工作,就一直拖到现在。
  没想到安简第一次来见江浅爸爸,竟然是眼下这样的场面。
  江浅神情黯然。
  一旁的安简轻轻握住了江浅的手,轻柔地安慰说:“你不要太担心了,江叔叔他吉人天相,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  江浅心中一暖,轻轻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  安简握住男朋友的手,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,小声地说着最近工作上的一些琐事,打发着时间。
  就在两人小声的说话之间,江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  他随手拿出手机,看了一眼。
  身旁的安简忽然感觉到男朋友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。
  她抬起头,见到江浅的面上满是错愕,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,同时还愕然地望向前方病床上仍昏迷着的江浅爸爸。
  “怎么了,江浅?”
  江浅回过神来,面色古怪。
  他盯着手机屏幕,说:“我爸……刚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条语音信息。”
  “什么意思?”安简看着男友,满脸的愕然,“江叔叔在微信上给你发了语音信息?可是,叔叔他不是还没有醒吗?”
  “是这样。”江浅皱着眉头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  安简马上想到:“会不会是有谁捡了江叔叔的手机,给你发了信息?”
  江浅听了,直摇头,“绝对不是。”
  他缓缓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台老款的苹果手机,对安简说:“我爸的手机在这里,这是六七年前他一次生日,我妈亲自给他挑的,他一直当成是宝贝。但这台手机已经在这次事故里被压碎了,开不了机,他怎么可能给我发信息。”
  “他的手机卡还在机子里,要说有谁盗了他的账号密码,没验证码也登录不了吧?”
  安简听得愣了愣。
  “算了,听一下就知道了,我倒要看看,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弄的恶作剧。”江浅懒得去猜这其中的古怪,直接点开了界面,播放了那条语音。
  语音刚播放时,是一阵无意义的沙沙声。
  正当江浅皱起眉头之际,一道沙哑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。
  “出租屋的床底下,有一个保险箱,密码是0719,里面放着一个盒子。切记,千万不要打开它,拿到盒子之后在晚上十二点之前,把盒子沉到江底。”
  听到这把沙哑的声音,江浅浑身像遭到电殛般地抖了一下。
  因为,手机里发出的正是江文景的声音!
  他瞪大了眼睛,望向病床。
  那里,江浅爸爸犹自陷入昏迷之中,仪器上平稳下来的体征数据,不时地在变化着。
  “江浅,是江叔叔的声音吗?”
  江浅张了张嘴,喉咙里干涩地应了一声:“对,是我爸的声音,可是,我想不明白,我爸现在明明……怎么会给我发来一条语音信息呢?”
  安简也有些震惊,对此心存疑惑:“真是江叔叔吗?江浅,不会只是声音有些相似吧?”
  江浅摇头,沉着声说道:“不,我确定是我爸的声音没错,而且0719这个数字,还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……”
  安简也秀眉紧蹙,想不出什么原因来。
  江浅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地摇了摇头,像要把这件怪异的事情晃出脑袋,“算了,明天一早我到我爸住的地方看看就清楚了。”
  他伸出手,轻轻抚了安简的脸侧,对她说道:“时候已经不早了,你明天早上还要上班,我先送你回公寓吧?”
  “不用了,我打车回去就行了,市中心医院到我住的公寓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,一下就到,你在这里守着江叔叔吧,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马上叫医生。”
  “那好吧,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。”
  “嗯,我明天再过来看江叔叔。”
  江浅轻轻把安简搂在怀里,在她弥散着淡淡唇香的小嘴上轻吻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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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 诡画
  安简回去之后,江浅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手机里收到的那条信息。
  这件事有些怪异,他原本想跟费晴说一声,但联想到她公务繁忙,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  横竖找个时间到父亲的出租屋看一下就清楚了。
  江浅在病床前守了一夜,整晚留意着江浅爸爸的状况,一夜基本没怎么合眼。
  翌日早晨,大约八点多的时候,费晴给他打来了电话,告诉他今天会有一位姓徐的阿姨上门帮忙料理昏迷的江文景。后者如今昏迷不醒,单凭江浅一个人照顾不来。
  九点多时,一个年龄大概五十岁出头,眉目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病房。
  她自我介绍姓徐,正是费晴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位阿姨。
  在简单的交流中得知,这位徐阿姨平日里主要做的是保姆的工作,不过护理的工作也同样擅长,所以费晴便请她过来帮忙照看。
  而且她也并不是江浅此前认为,是他妈妈费晴从家政公司花钱请来的,因为徐阿姨在介绍自己工作背景的时候,嘴里无意中说了一句“我们左先生”。
  对母亲的个人生活略有些了解的江浅,猜到她嘴里那位姓左的男人应该就是他母亲现时在交往的男友,眼前的徐阿姨是他家的保姆,倒也比较放心。
  徐阿姨很尽职,在病房里忙前忙后,还细心地询问了医生很多照料江浅爸该注意的地方。
  中午,江浅到医院外面的一间餐厅订餐,安简就打来了电话。
  江浅知道安简是两点半过后才上班,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有可能到医院来了。
  电话接通,安简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。
  “江浅,你现在在哪里,江叔叔他醒了!”
  江浅先是愣了一下,惊喜当即就涌上心头。
  “什么,我爸他醒了,我马上来,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。”
  安简那边话都还没说完,江浅便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,几乎是飞快的一路小跑着回去。
  他行色匆匆地推开病房门,走了进去,第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江浅爸爸已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,正睁着双眼。
  江浅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好,激动得快步走上前去就要喊他。
  可这个时候安简走了过来,面带忧色地拉住了他,“江浅,刚刚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……”
  “你说什么,我爸他……正处于植物状态,这,这怎么可能?他不是正醒着吗?”
  江浅听完,脸色都听得发白了。
  一旁的主治医生这时对他说道:“正确地讲,病人正处于持续植物状态,也即是俗称的睁眼昏迷,病人在这样的状态下,可以睁开眼睛,也能像正常人一样有睡眠醒觉的周期,还有一定程度的意识,病人在事发前发生过严重的颅脑外伤,便是造成这个状态的主要原因。”
  江浅呆呆地看着病床上正茫然睁着眼睛,对外界所有的一切皆无任何反应的江文景,直到听见主治医生对他说,江浅爸这种持续性植物状态是有几率能恢复的时候,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。
  江浅紧紧地握住主治医生的手,“医生,我恳请你不论如何都一定要医好我爸,拜托了。”
  “请放心,我们定当尽力。”
  主治医生是见过费晴的,知道那个气质高贵的美丽女人是江城警界的高层,而病人则是她的前夫,因而说话的语气很客气。
  主治医生说完,便交待身后的一名护士过去给江文景检查身体,他则要跟医院里的一些专家开会商讨江文景的治疗恢复方案。
  “放心吧,江浅,你刚才也听到医生说了,江叔叔出了如此严重的车祸这么快就苏醒过来,证明他的恢复能力很好,他一定能很快痊愈的。”安简柔声地劝慰说道。
  江浅轻叹,说:“希望如此。”
  安简回去上班后,接下来的一整天,江浅都一直待在医院帮忙照看父亲。
  到晚上七点过后,徐阿姨因为要回去做饭,晚上就只有江浅一个人在照料了。
  江文景醒来之后,目光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,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,不论是江浅怎么呼唤他,怎么问他问题,他都基本没有多少反应。
  好在主治医生告诉江浅,江文景还有基本的吞咽反射,能进食流质的食物,情况还尚未到非常坏的地步,让江浅多少安心了一些。
  只是看着平日里性格乐观的父亲,因一场意外的车祸变成眼前这般模样,江浅心里说不难受才怪。
  到晚上十点多,安简终于下了班,再次来医院探望江浅爸,她到的时候江文景才刚刚睡下。
  没过多久,徐阿姨也忙完过来了,她知道江浅从昨晚到现在基本没合眼,让他先回去休息,今晚轮流她守着照料江文景,江浅便跟安简先回去。
 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,江浅突然想起了什么,一拍脑袋。
  “糟,忘了一件事了。”
  “怎么啦?”安简奇怪地问。
  江浅低声说了一句:“那个盒子……”
  安简立刻就想起来,他们昨天晚上在医院的病房里,从江浅的微信里收到的那条江浅爸发来的语音信息。
  她拿出手机一看,“呀”了一声,说:“江叔叔要你在十二点之前拿到盒子,已经快十一点了。”
  江浅点了点头,“我看……先送你回住的地方,我自己去拿就好了吧。”
  安简问他:“叔叔的房子租在什么地方?”
  “在北华路那边。”
  安简一听,便说:“好像不算太远,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  “那边比较偏僻,而且时间也不早了,你真要去吗?”
  江浅主要是有些心疼她这一整天公司跟医院轮流跑,现在这么晚了又要跟着去,她已经做得够多,并不需要这么坚持。
  安简只是浅浅一笑,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  “成为你女朋友到现在,你妈妈我已经见了好多次,可是你爸爸却至今一次都没去见,第一次见到他却是在这样的情景,我有些内疚,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。”
  江浅心中一暖,握紧她那只柔软的手,朝她一笑:“好吧。”
  “师傅,转北华东路。”
  “哎,好勒。”
  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,车子随后便转往另一个方向。
  半个多小时后,车子在一条昏暗的小路旁停下。
  江浅付了钱,便牵着安简下车。
  “江叔叔就住在这么老旧的地方么?”安简有点吃惊。
  路边树影婆娑,灯光昏暗,安简的脚边是一个散发着臭味的窨井盖,她今天穿的虽然是一双浅口的平底单鞋,但依然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绕开,不敢踩上去。
  江浅一边牵过她的手,一边对她说:“我原本也劝过我爸,让他到环境好些的地方租房子,但他说这儿离城郊比较近,他画画写生更方便,房租也便宜,我劝了他几次他都拒绝了,所以只能由他了。”
  安简以为江浅爸是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,所以租的房子才选在租金低廉但是环境卫生都相当差的老城区。
  但听到江浅这么说之后,她这才释然。
  江文景的出租屋在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里,八楼,这儿周围最高的楼层就到八楼。
  没有电梯,江浅跟安简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去。
  江文景租的屋子不大,一厅一室,大概四五十平的样子,内里跟外表一样,都十分老旧。
  进门之后,江浅打开昏暗的灯光,安简就看见屋子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,不过,这些杂物里头更多是各种各样的画作。
  安简好奇地蹲下身子,随手拿起脚边离她最近的一张水彩油画,瞧了一会儿,有些惊讶地说。
  “这些画都是叔叔画的吗?”
  江浅随口应道:“嗯,都是。”
  “画得其实很不错呢,我觉得……就算比不上那些真正的画家,但也有专业的水准,哪怕是去报考美术老师,我也觉得这样的水准绝对没问题。”安简有些赞叹地说道。
  安简的父母都是名牌大学教授,已过世的祖父也是位学者,她自小出身书香门第,画画恰好是她的兴趣爱好之一,虽然水平没到专业水准,但鉴赏能力是有的。
  她观摩了一会,就看出江文景在油画上的造诣相当不俗。
  江浅听了只是叹气,“唉,专业水准又有什么用,我妈就是想给我爸介绍一份当高中美术老师的工作,他去了一天就回来了,理由是太不自由了,把我妈气得……”
  “我妈为了给他介绍那份工作,第一次拉下脸去走后门,结果……”
  安简听得,也是无奈地放下手上的画,“人各有志,叔叔不喜欢,也没办法勉强。”
  “是了,叔叔说的那个盒子呢?”
  “说是在床下,我找找看。”
  说话间,江浅已经走进了江文景的房间。
  他俯下身,去朝床底望了望,立即就说道:“果然有个保险箱。”
  安简连忙走了进来,不过房间里很乱,杂物堆积如山,安简小心地走到江浅身旁,后者这时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四方形的保险箱出来。
  保险箱不大,但由于是金属的,很沉。
  “真有保险箱,这么说,那条语音信息真是叔叔发的,那现在怎么办?”安简问道。
  江浅沉吟了一下,决定道:“他说里面放着个盒子,把它沉到江底,那还是先打开看看是不是吧。”
  保险箱有密码,不过江浅记得密码是他爸妈的结婚纪念日,于是尝试了一下。
  “咔嚓”一声,保险箱应声开了。
  “开了。”安简轻声地说了一句。
  江浅点了点头,随后轻轻打开箱子。
  保险箱里放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方形长盒,盒子看上去像是用某种木料做成,入手同样有些沉,它的封口有些奇怪,没有任何锁眼,就好像只是上下合在一起而已,盒身仅用一根细细的红色绳索系绑着。
  将木盒拿在手里翻来看去,江浅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什么来。
  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。
  “我爸在他的床底下藏着这么个盒子,到底是干什么,还要我把它沉到江里去?”
  一旁的安简也同样想不出原因。
  江浅又翻看了一会,实在真的看不出什么,见时间不早,便收起盒子,准备离开。
  “江浅,你看,是你妈妈的肖像画呢……”身旁的安简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臂。
  原来在江浅翻看盒子的时候,安简无意中看见江浅爸床边的老旧床头柜里,收着一幅装裱的画作,画的正是江浅的妈妈费晴。
  江浅凑过来一看,“哦”了一声,说:“这张画,好像是他俩十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画的了,到现在都过了十年多了,我爸还一直收藏着呢。”
  “画得真漂亮呢,你妈妈也笑得很好看。”安简由衷地称赞了一句。
  安简小心地将费晴的肖像画放回原处,两人随后离开了出租屋。
  昏暗的路灯下,两人并肩站着等出租车。
  安简突然小声地问了一句:“江浅,你说,待叔叔他好了以后,你妈妈还有可能跟他和好吗?”
  江浅还在想着盒子的事,闻言,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,说:“不可能的。”
  “为什么?”安简讶异地看着他,“我看叔叔应该还深爱着你妈妈,你看她的画都一直放在床头边,叔叔出了事情后,你妈妈不也第一时间放掉了手上的事情,赶到医院去了吗?我看,他们之间依然还是有感情的。”
  江浅回过神来,不由叹了一口气,说:“我也希望我爸妈他们能重新和好,不离婚,只是……就算我爸身体好了,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了。”
  “叔叔虽说目前还没什么稳定的工作,但晴姨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,他们虽然分居挺久,但现在还没有离婚成,就还有希望,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呢?”
  江浅闻言,只得苦笑一叹,“我实话跟你说吧,其实我妈在跟我爸分居之前,她就已经交往了一个新的男友了,只不过碍于没有跟我爸离婚,两人的关系明面上才一直没有公开而已。”
  安简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件事,脸上有些吃惊。
  但她转念一想,江浅的妈妈当初生下江浅才十八岁,现在人才三十多岁,还是江城警界高层,虽然行事看上去雷厉风行,但她长得那么漂亮,要说明里暗里没有一些追求者才怪呢。
  而且以费晴这么出众的条件,她交往的男朋友也肯定各方面都要比江浅爸出色很多。
  听到这里,安简仍是小声地问:“江叔叔真的没有机会了吗?”
  “难……”江浅摇头一叹。
  他小声地对安简说:“我妈跟她的男朋友感情,比我小时候跟我爸那会还要好,我有好几次晚上在阳台上看见那人开车送我妈回来,分别时,我妈抱着他在跟他吻别。”
  安简咬着一下唇,轻声地说:“只是接吻而已,交往中的恋人都会有的,叔叔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吧?”
  听到她这么说,江浅顿了顿,只好说:“我爸他真的没有机会啦,那个时候我爸才刚刚搬出去,还没找到房子,只能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里。那天晚上我手机没电,借我妈手机用,却在她随身的手包里发现了一个套子……”
  安简嘴唇动了动,说:“晴姨是成年人,包包里有这种东西也很正常,而且……”
  “我知道,你是想说或许这是她之前跟我爸在一起时要用的,但之后几天我爸就租了一间屋子,我有一晚过去帮忙搬东西,因为搬到太晚就跟我妈说没回去,第二天早上回去时……”
  江浅忽然凑到她耳边,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:“我回房前经过我妈的卧室,看见她的被子没叠,大概又是半夜碰上紧急案件就离开,准备帮她把床被叠好,却无意中在我妈卧室的床边纸篓里,发现了两个安全套,而且是已经用过的。”
  “当时我一整晚都在我爸那里,你想也知道,那天晚上跟我妈上床的是谁。而且在他俩分居之前,我妈就已经频频没回家睡,我想她那个时候应该就在她男朋友家里过夜。”
  安简的脸“腾”的一下就红了,“这么说,叔叔他真的是没机会了。”
  她咬着嘴唇,想起了什么,小声地说:“晴姨交男朋友先不说,她还没跟叔叔离婚呢,就跟人……做爱,那岂不是婚内出轨?”
  江浅无奈地回答说:“其实,我妈近两个月都不少时候没回家,差不多已经跟她男友半同居在一起了,就等着跟我爸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,很可能就会跟她男朋友结婚。只是因为我爸突然出车祸,这婚才暂时没办法离。”
  “暂时先不说这个了。”
  江浅把那黑色的方盒拿起来左右端详,说:“你说,这盒子里头究竟放的是什么呢?不会是……我爸瞒着我妈藏着的一些什么秘密吧?”
  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,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。
  安简看见他似乎打算拆开那系绑着的红绳索时,有些为难地说:“江浅,叔叔发给你的信息说不可以打开它的……”
  “可是,你不觉得那条信息很奇怪吗,我爸昨晚明明还在昏迷中,为什么能给我发那样一条语音信息,我总觉得这盒子里藏着什么关键的东西。”
  安简有些犹豫,“奇怪是奇怪,但这毕竟是叔叔的东西,没有经过他的同意,你也不能随便打开来看嘛。”
  “只一眼,我就只看一眼。”
  江浅认真地保证说:“而且你看,现在都已经要十二点了,把盒子扔江里也来不及了,我向你保证,就只看一眼。”
  说话间,江浅已经把盒子所系的红绳解开,随后小心地打开了盒子。
  他“咦”了一声。
  “一张画?”
  盒里放的是一张卷着的画,江浅小心地把画展开来。
  安简好奇地凑了过来,“这是谁?”
  这是一幅已经略有些褪了色的油画,画上是个女人,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,虽然比不上费晴跟安简,但长得算是非常漂亮,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。
  江浅做梦都想不到,盒子里藏的居然是这样一幅画,刚才的玩笑之言似乎真给他说中,他老爸果然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。
  他摇了摇头,同样的疑惑,“我也不知道,这手笔看起来很像我爸画的,可是这个女人我从来没有见过,也没听我爸提起过……”
  说着,江浅忽然声音停住,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凝固。
  他忽然有些骇异地看见,画中的这个面无表情的漂亮女人,一双原本在望向前方的眼睛,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定定地在盯着他。
  她的眼神非常奇怪,带着寒意,又透着难以言述的诡异。
  一股阴冷的寒意没由来的从江浅的后背冒了出来。
  身旁的安简还在好奇地看着它,江浅忽然迅速地把画卷起来,重新装回盒子。
  安简睁大眼睛,奇怪地问:“怎么了?”
  “刚刚画里的女人,好像……在盯着我。”
  安简奇怪地看着他,“没有啊,我一直看着呢,江浅,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?”
  “大概是我眼花吧。”江浅摇了摇头,“算了,这画还是不留着了,反正也不知道是谁,一会照我爸说的,把它扔江里吧。”
  “好吧。”
  十二点二十一分。
  江浅用力一抛,手里的盒子便远远地抛向了江面。
  “咚”的一声水响,加绑了块石头的盒子迅速沉没不见。
  江浅跟安简牵着手往回走。
  “这么晚了,要不,你今晚到我家睡吧,明天要上班大不了早点起床。”江浅有些期待地对她说。
  安简看了他一眼,脸上微微一红,轻轻点了点头。
  ※※※
  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零五分。
  江浅跟安简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,彼此拥吻着。
  他的手绕在安简的背后,轻轻解开了她胸罩后的扣子。
  安简被江浅炽热的目光看得满脸羞红,但目光却弥透着浓浓爱意。
  费晴今晚没有回来,大概是在她男友家里过夜,没人打扰他们做爱。
  江浅双手撑在安简的脸侧两边,在她的身上缓缓地挺动,一下接着一下。
  他的吻不时地落在安简白皙的脸颊上,脖颈上。
  安简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脖子,随着他有节奏的律动,轻轻地呻吟。
  良久,这场幸福的欢爱才终于结束。
  江浅跟安简甜蜜的相互一笑,随后相拥着入眠。
  ※※※
  江浅是在半夜被冷醒的。
  他迷糊地睁开双眼,忽然发现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头发垂散下来,盖住了脸的白色身影。
  前所未有的阴冷寒意遍布全身。
  鬼!
  一只女鬼!
  江浅脑海里闪掠过一个念头,瞬间就清醒了。
  他惊恐地想起身,发现全身像灌了铅一样重。
  那女鬼忽然低下头来,凑到江浅的面前,诡异的笑声出现在耳边。
  江浅拼命挣扎,身体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。
  只见她缓缓用那只惨白无血色的手,拨开了垂散下来的头发,一张眼角流着血,惨白无血色的脸孔出现在眼前。
  这张脸赫然是他在画里看到的那张漂亮的脸,可现在却是那么可怖。
 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就只是站在床边看着他。
  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。
  江浅整个人的头皮完全是麻的,血液像是凝固到了脑袋里,浑身发冷。
  他拼命地挣扎,想要大喊,却无济于事。
  不知过了多久,他隐隐约约终于听到有人好像在喊他。
  “江浅,江浅……”
  江浅猛然睁开眼睛。
  一只温暖的手按上了他的额头,关切的说:“江浅,你怎么啦,做噩梦了吗?”
  江浅偏过头去,发现安简正摇着他的身体,满脸的担心。
  这才发现,天已经亮了。
  原来只是个梦。
  江浅松了一口气,他这时才发现,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冷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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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鹤岚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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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 章 不安
  本该是甜甜入梦的一夜,江浅却做了这样一个噩梦。
  他从小到大其实很少做噩梦。
  噩梦一般只在做的时候会觉得可怕,清醒过后,它对人产生的恐惧便大幅降低,醒来之后,江浅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。
  过后,他的睡眠也恢复了正常,再没梦见过奇怪的东西,这件事很快就被他忘记。
  接下来大半个月,江浅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帮忙照料。
  江文景虽然在半个月前苏醒过来,但之后一直仍陷入持续性的植物状态里,经过积极的治疗依然不见好转,江浅虽然心焦,但也知道这种事情除了坚持以外,也要讲究机缘。
  根据主治医生的建议,江浅爸目前状态稳定,不需要再住院,而且后续的恢复期可能会比较长,最好就是带回家照料护理。
  这个建议自然合江浅心意。
  只不过,这个月他已经请了半个月的假,公司那边催得紧,他暂时没办法再请假,恐怕得请专业护理来照料。
  再有一个就是江浅爸的出租屋环境太差,根本照料不了人,江浅只能在电话里把这些情况给他母亲说。
  费晴很忙,在电话里只匆忙地说了几句就挂了。
  到晚上九点多,江浅才听到病房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音。
  头发高高盘着,穿着黑色套裙白色衬衫的费晴接着走了进来,江浅知道她应该是忙完工作就立刻过来,连忙把自己坐的椅子搬过去给她。
  费晴在椅子上坐下,化着淡妆的脸上看上去略有些疲倦。
  江浅知道她近来公务繁忙,过来给她捏捏肩膀。
  费晴打量了几眼一脸呆滞的江文景,对身后的江浅问道:“医生怎么说呢?”
  江浅把目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给她听,最后试探地问:“妈,爸租的地方确实不适合照料人,而且又远,我觉得暂时还是只能先把他带回家里去,你觉得行吗?”
  “护理方面我明天就联系一下专业的家政公司,徐阿姨也帮忙照顾爸这么长时间,老麻烦她也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  费晴冷着脸,说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妈现在多讨厌这个人,他死了才好呢,更别提把他带回家。”
  “妈,别这样。”江浅有些无奈地说,“不管怎么说,爸现在人都已经这样,有什么事情,至少也等他恢复了再解决嘛。”
  见费晴依旧冷着脸,江浅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。
  “不管怎么样,他也都是我爸,不把他带回家护理,我怎么也放心不下来,妈,你跟爸夫妻一场,就当帮他这一回吧,行吗?”
  费晴听得眉头直皱。
  半响,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
  “算了,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,看在你的份上,我帮这人最后一回吧。”
  江浅听得欣喜不已,当即就给他父亲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  当晚,江文景终于被带回到了他阔别两年的家。
  “妈,要让爸住哪个房间?”
  费晴正在玄关脱掉脚上的高跟鞋,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给他住客卧。”
  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,“主卧不许让他进去。”
  住的房子是费晴买的,她现如今虽然身居江城警界高层,但当初买的只是一套一百八十多平的普通商品房,四室二厅,江文景在当时没有出过一分钱。
  江浅“哦”了一声,心里有点小失望。
  负责开车送几人回来的下属小何,帮忙把一脸茫然的江文景抬到客卧的床上去后,便出来告辞。
  “费主任,没什么别的事,我就先走了。”
  费晴点了点头,“辛苦你了,小何,回去的时候开慢点。”
  “知道,主任。”
  费晴解开高高挽起的头发,准备去洗澡,见江浅搬着另一间客卧里的一张折叠床到江文景的房间去,随口问他一句。
  “你今晚要在那边睡?”
  江浅望了她一眼,点了点头,“放着爸一个人,我还是有点不放心。”
  费晴不置可否,看上去没有兴趣继续这个话题,只是说道:“家政公司那边我有朋友有熟人,明天让他帮忙联系就行了,你安心上你的班吧。”
  江浅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  费晴洗完澡,头发还没干,就抱着电脑和一大堆资料进了房间,关上了门,直到十二点过都没有再出来。
  一直留意母亲动向的江浅,见状叹了一口气。
  一夜无话。
  翌日,费晴早早就去上班。
  她身居江城警界高层,朋友很多,她的朋友很快就帮忙联系了江城最大的家政公司,对方了解了江文景的情况后,指派来了一位非常有经验的护理阿姨来照料江浅爸的日常起居。
  江浅便回公司报到了。
  “江浅,你可终于来了,你知不知道咱们这组这两周有多忙,简直要忙死我们了。”
  他一来就听到余宝在抱怨,歉然说:“抱歉,我老爸出了意外,这两个星期一直忙着照顾他。”
  提起这个,余宝立刻八卦地凑了过来,压低了声音问他:“对了,江浅,上次来接你的那个冷艳美女,真的是你妈?”
  “说起这个,那大美女真是你妈?不可能吧……”
  “是啊,那美女那么年轻,顶多三十岁来岁,怎么可能是你妈?”
  同组的其他一些同事也纷纷凑了过来。
  江浅随口说道:“她是我妈,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。”
  “哇,真是江浅你妈妈呀……”
  “我就说嘛,难怪江浅人长得挺帅,原来你妈妈这么漂亮,太有气质了……对了,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,看上去好像很不简单,连刘屠夫在你妈面前都凶不起来呢。”
  “就是,你看你连请两周假,换作别人早给他骂死了,可你今天来报道刘屠夫这么客客气气,明显就是怕得罪江浅的妈妈。”
  不仅是男同事,连女同事也似乎对费晴极感兴趣,逮着江浅问东问西。
  “我说几位美女,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八卦了,你们看,我手上还落了一大堆工作没做。”江浅一脸无奈地说道。
  他自然不想随意跟人透露费晴的身份是江城的重案组主任。
  “哎呀,不好意思啦。”
  一帮人这才散了去。
  江浅的公司业务很多,最近基本人人都要加班,但他手头的工作因为请了两周的假堆积得最多,直到快晚上十一点,公司人都走光了,江浅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。
  安简给他打来了电话,她已经准备要上床休息了。
  两人有睡前煲电话的习惯,知道江浅这几天要加班赶进度,安简很贴心地让他早些回家,没有说太多。
  在电话里跟安简简单地说了一会儿话,江浅挂断电话,起身到卫生间去,准备洗把脸就回家。
  洗手间的洗手台前,江浅打开水龙头。
  他伸出手,低下头用水抹了一把脸,稍微地精神了一些,便抬起头。
  身后的洗手间里处,传来了“吱嘎”的一声。
  公司的洗手间都挺大,男洗手间这里边有三间独立的卫生间,不过因为用的次数一多,几个独立卫生间开门时声音都有点大了。
  江浅还以为自己是公司里加班到最晚的,没想到洗手间里还有人在,有些讶异地转过头。
  三个独立的卫生间门,两个如平常一样紧关着,而那个大开着的门内,此时空空如也,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  “原来没人。”
  江浅皱了一下眉头,有些奇怪门怎么会自己开了。
 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,或许是门锁坏了也不一定。
  他甩了甩手中的水,准备离开。
  “吱嘎。”
  身后再次传来门开的声音。
  江浅有些奇怪地再次回头,见到洗手间的里处,中间那个原本关着的卫生间门,里面明明没有人,门也忽地缓缓地朝外打开。
  “奇怪,这门的锁也坏了吗,窗外也没风进来呀。”
  江浅心头纳闷,抬起的目光无意中掠过洗手台上的大平镜。
  就在这时,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凝住。
 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,面上忽然露出了惊悸的神情。
  一双灰白色的脚,突兀地出现在镜子里那门正缓缓开出的卫生间里。
  门缓缓地开了。
  一个赤着双脚,身上穿着布满污渍的白色睡裙,头发垂散在面前干瘦女人,静静地站在中间的卫生间里。
  垂下的头发中,江浅隐约地看见她那双灰白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。
  江浅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。
  他一眼就认出来,镜子里出现的赫然是半个多月前,他拿到那张画之后那晚做的噩梦所出现的那只女鬼!
  那不是梦!
  她跟上江浅了!
  江浅惊骇地转过身去,却看见身后门开的卫生间里空空如也,哪有什么女鬼?
  他回过头,再次望向镜子。
  下一刻,他整张头皮都吓得麻痹了。
  那女鬼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。
  江浅甚至能从镜中清楚看到她那双手枯槁得只剩皮包骨,十根指甲弯曲尖锐,而且黑脏得像在泥土里插过一样,令人作呕。
  江浅整个人浑身发冷,头皮像被攥紧了一样,连呼吸都差点停滞。
  他几乎是狂奔着落荒而逃。
  连电梯都不敢坐,一路从楼梯往下跑。
  也不敢朝身后望,叫了一辆计程车后便直奔回家。
  直回到家里,江浅依然一脸的惊魂未定,没有从之前的惊恐之中恢复过来。
  “我这是……出现了幻觉吗?”
  江浅有些怀疑自己。
  受母亲的影响,江浅自小就是个无神论者,跟费晴一样从不相信鬼神之说。
  加上之前只是做噩梦,他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过后就忘了。
  可是今晚江浅却是在清醒的情况下,再次看见那只可怕的女鬼,他不知该怎么去解释。
  “唉,别想太多了,可能是这阵子太累了吧。”
  江浅只能这般自我安慰,勉力不去想它。
  幸好费晴今晚没回家,否则一定会看到他奇差无比的脸色。
  一夜无梦。
  翌日,江浅照常去上班。
  到了公司,顶头上司刘德贵把他叫进了办公室。
  他昨晚最后一个走,却没有把公司的灯跟空调关掉,被刘德贵脸色难看地说了一顿。
  昨晚那种情况下,他哪里还敢留在公司,江浅有苦难言。
  幸好因为上次费晴亲自来给江浅请假,刘德贵大概是对费晴的身份有所发现,脾气收敛得很好,没有骂他,话也说得并不重。
  余宝凑了过来,“刘屠夫没骂你吧?”
  江浅摇了摇头。
  余宝打量了他几下,说:“江浅,你的脸色不是太好呢,虽然工作也重要,但可千万不要太拼命了,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。”
  “只是昨晚睡得不太踏实而已,没什么事的。”江浅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。
  他心里想的是,那只可怕的女鬼不知是否还躲在公司的洗手间里。
  江浅虽然想知道,但他一个人实在没有勇气去查证。
  忙到午餐时间到,看见余宝伸了个懒腰,然后起身往男洗手间的方向走去,同时还有另外两个男同事也往那边走,江浅才壮着胆子跟了上去。
  再次进洗手间,江浅装作在洗手台前洗手,但其实却是屏气凝神,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大镜子。
  镜子里跟现实里,皆没有任何的异状。
  仿佛昨天夜里出现在他眼前的,只是一场噩梦。
  “江浅,卫生间要用吗?”余宝已经上完走了过来。
  江浅心里稍为松了一口气,看样子那东西白天应该不会出现,他摇了摇头,“不用。”
  余宝揽过他的肩膀,“那走,下去食堂吃饭了。”
  “对了,我说江浅,你跟安简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?”
  午餐间,余宝坐在江浅的对面,一脸八卦地问。
  余宝也是江城大学出来的,跟江浅以及安简同年毕业。
  虽然不同系,但安简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成了学校里无数男生谈论的对象,他自然也凑过热闹。
  但大学里能跟安简走得近的男生极少,余宝自然无此殊荣,大学几年都没能跟安简说上一句话。
  倒是跟江浅成为同事之后,反倒因此能跟安简说得上话,对于安简成为了江浅的女朋友,他简直是羡慕得不得了。
  提起安简,江浅的嘴角逸出一丝幸福的笑容。
  “我跟安简才毕业多久,哪有那么快。”
  “哪里会快。”余宝大口地吞着意面,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,“像安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,多少男人抢破头皮想追她,我跟你说啊,学校里见过她的男生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暗恋过她。”
  “我也敢保证,她上班的公司现在一定有大把的同事在追求她,你跟她早点结婚,她身边那群老想缠着她的苍蝇才会自行离开。”
  江浅笑了笑,“我知道你担心安简被人追,我跟她的感情没人能插手破坏的。”
  “前不久,她还给我订了飞机票,我跟她一起去见过她爸妈了,放心吧。”
  余宝听得瞪大眼睛,满脸羡慕:“难怪你一点不着急,原来都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,好吧,等你俩要结婚的时候,一定不要忘记我啊。”
  “怎么会,到时候一定会请你来的。”江浅笑道。
  江浅继续工作。
  到了晚上八点,其他组的同事加班得差不多了,不少人都先走了。
  江浅这组的项目工作最多,包括余宝在内的七八人都还得继续加班到九点。
  有同事在,江浅的心也就还定,不会去想及昨晚那些事,一心一意地处理着手头上的工作。
  到快九点的时候,江浅长时间对着电脑,感觉眼睛有点酸涩,揉了揉,便打算着继续。
  就在这时,电脑的屏幕忽然一闪,暗了下去。
  江浅第一反应就是电脑坏了,朝桌下一看,电脑的主机电源灯还亮着,显示主机还在正常运行着。
  江浅在显示器的电源处按了按,没有任何反应,猜想这台显示器大概坏了,便准备起身先借用一下其他同事的显示器。
  他刚起身,目光无意中瞥过屏幕的右下角,下一刻他的瞳孔便惊恐地放大。
  乌黑的屏幕里,隐约地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,她站在江浅的身后,正朝着他的脖子伸出了手,作出要掐他脖子的动作。
  阴冷的寒意直冲脑门。
  短短一瞬间,江浅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头皮都差点炸开。
  他惊颤着抄起手边的笔筒,在转过身的同时,手里的笔筒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朝面前砸下去。
  他惊惧的反击挥空,笔筒里的笔倾洒一地板。
  “江浅,怎么了?”
  余宝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,转过头来一望,看见江浅此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,连忙过来。
  江浅强忍心中惊惧,伸出手指了指他身前的屏幕。
  “刚才……有只鬼站在我身后……你看,她现在就站在门那里……”
  余宝瞪大了眼睛,凑到屏幕跟前,疑惑地回过头来:“什么都没有啊。”
  “没有?”
  江浅失声地说,“怎么可能,你再看清楚点。”
  周围的同事听见这边的动静,都凑了过来。
  可跟余宝一样,在江浅的眼里明明睁眼确凿的一幕,其他人却什么都没有看见。
  所有同事都对屏幕倒映出的那只女鬼视若无睹。
  “江浅,你是不是这阵子太累了,要不……你请多几天假,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一位女同事忍不住说道。
  “是啊,是啊,别把身体累坏就麻烦了。”
 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。
  江浅却对他们话一句都听不进去。
  他看着乌黑的屏幕里,那只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鬼,只觉浑身不寒而栗。
  余宝见江浅面无人色,满头冷汗,便先送江浅回家。
  他的家跟江浅勉强来说算是顺路。
  一路上,江浅不停地看着镜子,手机屏幕等一类能反光的物体,直到出租车驶到他住的小区外,江浅都没有发现那只女鬼的踪迹,心中的惊惧才稍稍平复了一些。
  “江浅,你要是觉得累,这两天要不还是请下假吧。”余宝有些担心地说道。
  江浅叹了一口气,朝他摆摆手,“再说吧。”
  回到家,费晴正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  她圆润腰身下还穿着紧身的及膝套裙,身上是雪白的衬衫,腿上薄薄的灰丝袜也还没有换下,脚下慵懒地套着一双棉拖,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台笔记本在沉思着,看样子也刚刚下班不久。
  新请来照料江文景的护理王阿姨正在厨房切水果。
  江浅到房间里看了一会江浅爸。
  江浅爸依然还是老样子,一整天除睡觉时间外,就是睁着眼睛,目光茫然无神地冲着天花板发呆。
  江浅有很多话想要问他,特别是自从他打开了那个黑色木盒,看见了那张画,过后他就给画里的那只女鬼缠上。
  他很想问他父亲,画中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,她为什么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,紧跟着他不放。
  但江文景现时的状态,一切无从答他。
  江浅出来客厅,疲惫不堪地坐到沙发上。
  费晴合上笔记本,望了他一眼,略有些惊讶。
  “你的脸色很不好看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,还是怎么回事?”
  江浅嘴唇动了动,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:“妈,你觉得,这个世界上……”
  “有鬼吗?”
  费晴蹙起秀眉,看了他一眼,淡淡地说:“问这种无聊的事情做什么?”
  江浅张了张嘴,叹了一口气,苦涩地说:“妈,我好像……撞鬼了。”
  费晴是他最强有力的后盾,他虽然知道她是无神论者,可碰上这种诡异的事情,江浅真的没有办法了。
  他只能把这两天遇到的事情,如实地告诉费晴。
  费晴听后只是淡淡地说:“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鬼,你太累了,这两天跟公司请下假吧。”
  江浅就知道,费晴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的。
  其实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近来太累,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。
  虽然江浅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累,但话说到这份上,他只好打电话给主管刘屠夫,跟他再请了两天假。
  刘屠夫对江浅三天两头地请假颇有微词,但好说歹说同意了。
  王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,“江先生下班了,吃点水果吧。”
  “谢谢。”
  “对了,太太,浴室的热水已经给您放好了。”
  “好的。”
  费晴点了点头,起身准备去洗澡。
  她拍了拍儿子的脸,微笑说:“明天是周六,安简不用上班,跟她好好出去约会,放松放松吧。另外妈近来工作很忙,不会经常回家睡,有什么事情你交待王阿姨做就好了。”
  江浅点了点头。
  洗完澡,江浅回房休息。
  安简如常地在睡觉前给他打来了电话。
  为免安简担心,江浅没有告诉她这些事。
  江浅约她明天出去逛街,安简欣然答应。
 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,安简清柔婉约的声音,逐渐把笼罩在江浅心头的阴云驱散。
  直到聊得手机都发烫了,两人才互道晚安,不舍地挂断电话。
  一夜无梦。
  翌日,早上八点。
  江浅准时地醒来,感觉自己精神饱满,精神状态也恢复了正常。
  说来奇怪,江浅第一次碰上那只女鬼是在梦里,那晚他是在自己的房间。
  过后隔了大半个月,那只女鬼才再次出现,地点也转变到了他的公司。
  反倒回到家里,那只女鬼都没有跟来,江浅也没有再做梦梦到她。
  虽然有点想不通,但江浅也着实松了一口气。
 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,根本不想去面对这种无法解释的存在。
  “叮咚……”
  江浅正在卫生间洗脸,听到门铃声响了。
  “晴姨,早上好,江浅他起床了吗?”
  “是安简呀,这么早就过来了,快进来,江浅他起来了,正在刷牙呢。”
  江浅洗好脸,走了出来。
  看见他妈妈一边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她自己穿的棉拖给安简换,一边满脸笑意地在称赞她。
  “安简今天可真漂亮。”
  安简换着鞋子,脸上有些不好意思:“哪有,晴姨你才是真的漂亮呢。”
  正值夏秋交接之际,安简今天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碎花雪纺裙,还搭配了一件浅色的薄针织外衫,脚上则踩着一双浅粉色的镶钻平底单鞋,没有穿袜子,秀气的脚背上纤细的青筋跟雪白的肤色相映,裙摆下则露出一小截如同象牙般的白皙小腿。
  安简的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,不仅打扮得很漂亮,她身上独有的优雅淑女气质也迎面扑来。
  不说江浅看得眼睛一亮,就连同为女人的费晴,也瞧得目不转睛。
  费晴得安简真诚的称赞,脸上也十分开心,她热情地招呼安简坐下:“论起漂亮,我又怎么能跟安简你比,你看你的肤色,多漂亮,天然雪白,连丝袜都不用穿。”
  安简脸色红红:“哪有,晴姨的肤色也同样很好呀,我妈都比不上。”
  “安简,来得这么早,吃过早餐了吗?”
  江浅出了客厅,微笑着跟安简打招呼。
  “嗯,我吃过了。”安简笑着点了点头,“你慢慢吃,我跟阿姨说会话。”
  看着安简巧笑嫣然地跟费晴手牵着手,坐在沙发上,如同一对亲密的姐妹花,江浅的心中流过一丝暖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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